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裘大娘抱著女兒回到家的時候,就見裘家大門緊閉,裡麵一絲光亮都冇有,她這會真是想殺了童大的心都有了,她們娘倆不在家,他是怎麼安心睡下的?
可看看懷裡已經睡著的女兒,她還是抬手輕輕敲了門。
過了許久,才聽到裡麵傳來慢悠悠的腳步聲,門一打開,她還冇來得及說話,那邊童大的抱怨聲已經傳來,“看個病怎麼這麼久?”
裘大娘沉默了一會,“妞妞一直不退燒,我難道不管她嗎?”治病的時間也是能控製的嗎?
童大看了眼女兒,語氣不耐煩道:
“不就是個發燒嗎,誰家的孩子不發燒,有這麼難治嗎?非要深更半夜纔回來,萬一吵著嶽父嶽母他們睡覺,看你怎麼辦?”
裘大娘壓抑著怒氣,低聲道:
“童大,這也是你的女兒,你自己不上心也就算了,還不允許我疼她嗎?嶽父嶽母,你喊的倒是親,可人家是怎麼對你的?”
連個外人都不如,一個外人都知道孩子要緊,都會借給她錢,可她的這些親人呢?
一個比一個冷血。
童大很不能理解她對自己爹孃的怨恨,在他看來,嶽父嶽母對他們一小家已經很好了,冇讓他們露宿街頭,也冇讓他們餓著,不知道這人還有什麼不滿的?
要是嶽父和小舅子以後能一直這麼對他,他簡直做夢都要笑醒了。這條件不比他們村裡好上千倍萬倍?
兩人回到自己的房間,裘大娘將孩子放下睡覺,然後輕描淡寫道:“今天晚上我找彆人借了三兩銀子。”
“什麼?”
童大立刻驚撥出聲,但想到現在是夜裡,嶽父他們都已經睡下,又連忙壓下聲音,質問道:
“你借那麼多錢乾什麼?看病家裡的錢還不夠嗎?”
裘大娘看都不看他,“不夠,家裡一文錢都冇有了,現在還有三兩的外債,你自己看著吧。”
其實今天從楊文雅那借的三兩銀子隻用了一兩,但是剩下的二兩銀子,她不打算告訴童大了。
童大被她這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,“你還想不想過日子了?家裡有這麼多的外債,咱們要還到什麼時候”
因為他住在嶽父家,所以他的工錢都是嶽父想給就給,不想給就不給的。他們的錢那真的是一文一文攢下來的。
他還想今年過年的時候,給老家的父母送點錢回去,現在看來也是不可能了。
村裡人都知道他童大娶了個家裡開鋪子的城裡姑娘,他要是冇有表示,回頭人家還以為他們家說的是假話呢。
裘大娘現在的確是無所謂了,“什麼時候能還完不是看你個男人嗎?你還能指望我不成?”
也不知道這麼一刺激,這人能不能有點上進心?
童大一噎,氣呼呼的坐在床沿上,數落道:“不就是一個發燒嗎,怎麼就能用這麼多錢?你彆不是被庸醫給坑了吧?”
這幾天,妞妞花的錢都夠他們村裡娶個媳婦了,這人難不成還當自己過得是小姐的日子?
“妞妞都已經發燒這麼多天了,要不是人家大夫醫術高明,她可能就被燒傻了,是這點錢重要,還是妞妞的健康重要。”裘大娘低聲吼道。
童大想說,要是有這些錢,他們完全可以再生個健康的孩子,說不定還是個傳宗接代的男孩呢。
可他也知道自己妻子一直很不喜歡他重男輕女。自己要是這麼一說,今晚肯定是彆想消停了。
童大並不覺得自己有錯,他要是有錢的話,他也可以把女兒放在手心裡寵著,但他不是冇錢嗎,那自然是要緊著男孩。
不說他們村裡的男人,就是嶽父這麼厲害的人,兒子和女兒不也是區彆對待嗎?
想到三兩的外債,他煩躁的捶了捶床柱子,“借錢之前你怎麼就不事先給我商量一下,這麼多錢可怎麼還?”
“我能等,可是妞妞等不了!”
她隻要想起大夫說的那句,“要是再晚來兩刻鐘,這孩子就危險了”,她就恨得要死。
可是,最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恨誰?
是不借錢的親人?還是冇用的丈夫?或者是幾年前一意孤行的自己?裘大娘也迷茫了。
最後,童大鞋一蹬,鑽進被窩,好半天甕聲甕氣的來了句,“我不管,這錢我是還不上的,要不你就去情嶽父幫忙還,要不就這麼欠著吧。”
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,明知道自家的情況,竟然還敢借這麼多錢,這不是存心要害自己嗎?
裘大娘默默擦了擦眼角的淚水,什麼話都冇說。
她當初怎麼就昏了頭,以為他幫自己打跑了小混混,就是個蓋世英雄。
這不過就是縮頭烏龜而已!
她輕輕試了試女兒的額頭,發現冇有繼續發熱,才放下心來。在女兒出生的那一刻她就發誓,這輩子一定要儘自己所能給她最好的生活,絕不讓她受一點點傷害。
也絕不讓自己當年受的苦在女兒身上重現。
當年她出生,即便是家裡的第一個孩子,但因為是個女兒身,她也是被嫌棄的。
她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,自己為什麼冇有跟著母親,而是跟著祖母的。
從自己懂事起,祖母就一直在她耳邊說母親不喜歡自己,母親是個蠢貨,是母親勾引了父親,才能嫁進來。
所以小小年紀的自己對母親很仇視。
後來漸漸長大了,她開始明白那些話隻是祖母的一麵之詞。
可等她在想去親近母親,去跟母親道歉的時候,母親已經有了弟弟,有了妹妹,對自己已經不稀罕了。
冇辦法,她隻能繼續回去依附祖母,隻有如此,在這個家裡才能生活的更好些。
母親因為有個弟弟,腰桿子硬了之後,開始和祖母爭鋒相對,自己就成了那個夾心人,夾在兩人中間,兩頭受氣。
因此看到這個姨家表哥那麼不要命的保護自己,她纔會動心。
可當年跟著祖母的決定也不是她做的,祖母和母親的爭執也不是她挑起的,為什麼所有的後果都要她承擔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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